音乐人靠音乐赚钱,到底有多难?

2018年,在线音乐市场的竞争终于转向,大规模的版权战告一段落,流量、资本逐渐成为新的筹码。

腾讯音乐圆梦IPO,200亿美元的市值差强人意,并且发生了上市后破发的一幕,但这支来自东方的“神秘势力”还是给国际音乐市场留下了深刻印象,Pandora和Spotify盈利谜题被破解,以至于彭博社在解释腾讯音乐的商业模式时,将其形容Spotify+Facebook+YouTube的结合。

网易云音乐选择步腾讯后尘,先是上线了短视频,引入百度的战略投资后,又上线LooK直播、与DI.FM战略合作等一系列动作,俨然想要复制腾讯音乐的盈利思路。如果今日头条收购优酷和阿里音乐属实的话,网易云音乐无疑还将多一个同行者。

一度被梦想和情怀驱动的在线音乐,在2018年终于开始集体面对盈利的现实,其中腾讯音乐在招股书中披露了收益构成,30%的收入来自流媒体订阅、音乐下载和广告收入,70% 则来自生态系统中用户送出的虚拟礼物。这样的盈利模型不免有些微妙:音乐本身靠边站,社交娱乐成核心收入,羊毛出在猪身上。

一面是在线音乐步入正轨的繁荣,一面是日趋高涨的版权费用,躲在角落里的却是在寒夜中等待黎明的音乐人。

焦虑的音乐人

把时间拨回到2017年,腾讯音乐以3.5亿美元及1亿美元股权,在国内四家在线音乐平台的较量中拿到了环球音乐独家版权;不久后网易云音乐2000万元拿下朴树专辑《猎户星座》的独家版权,并创造了单张专辑版权价格的最高纪录;以及凭借一首《成都》登上《歌手》舞台,一夜之间刷爆无数人朋友圈的赵雷……

没有理由不兴奋,版权价格高的离谱,变相偿还了十几年盗版的债,感知到市场转暖甚至火爆的唱片公司,自然会推出更多的精品来回报市场。同时独立音乐人也闻到了春天的气息,虾米的“寻光计划”,腾讯音乐的“原力计划”,网易云音乐的“石头计划”,都向原创音乐人抛出了橄榄枝。

事实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,一年多后的音乐人依然焦虑。

知名音乐制作人张亚东在媒体采访中道出了缘由:“平台是跟唱片公司谈的打包,唱片公司和个人结算是另外一回事。”版权费用逐轮高涨,大部分音乐人未能得到实惠,很多音乐人和唱片公司签了“一锤子买卖”,音乐发表之后的收益几乎和音乐人无关。

很多音乐人幡然醒悟,开始跳过唱片公司和版权方直接签约,但新人的永久买断仍在继续,老音乐人的生存状态也未因此改变。

在线音乐平台的崛起打破了唱片公司的垄断,也迫使一些唱片公司改变定位,收缩为服务性机构,深度捆绑在线音乐平台,哪怕成为生态中的一分子。在线音乐平台成为主角,音乐市场迎来大变局,唱片公司的霸权主义即将结束。可当话语权不平等的时候,新的强势者也逐渐浮出了水面。

按照Apple Music的分成模式,平台和音乐人三七分,国内的在线音乐平台也在效仿这一思路,在实际探索中却慢慢变了味道。失去了唱片公司的音乐人在与平台的讨价还价中愈发弱势,分成比例往往是六四甚至更低,而为了流量和推广资源,往往要签署大量的协议,几乎与签约唱片公司无异。

不那么乐观的是,腾讯音乐在招股书中披露在线音乐付费率仅为3.6%,与Spotify44%的付费率有着短时间内难以弥合的差距。仅靠用户付费难以养活大批的音乐人,况且这个市场也有头部和长尾之分,平台为了流量和用户粘性,不得不把资源向头部音乐人倾斜,长尾市场的生存状态可见一斑。

中国传媒大学在《音乐人生存现状与版权认知状况调查研究报告》中揭示了这样的现状:根据入行超过5年的音乐人调查数据,71.43%的音乐人收入有所提高,近58.29%的音乐人税前收入高于8000元,但也有29%的音乐人没有任何来自于音乐的收入,七成音乐人从事兼职工作,诸如音乐教育、音乐演出等。对比发现,中美人均GDP相差6.7倍,而美国音乐创作主体的人均年收益是中国的11倍。

或许音乐产业正在走出“至暗时刻”,但音乐人的焦虑仍旧存在。

C2B的可能性

腾讯音乐、网易云音乐等在盈利方向上的探索,恰到好处的拆穿了中国音乐听众的特征:我们已经习惯了免费听歌,想要扭转这一局面需要漫长的市场教育,哪怕各大音乐APP已经对非会员做出了禁止下载、无权播放的限制。相反,我们更愿意在为主播们的翻唱打赏,为K歌付费。

让用户付费似乎积重难返,To B是否是另一条出路呢?幸运的是,这个模式下不乏良性运转的案例,比如商用音乐平台100Audio。

作为国内最早的垂直音乐电商平台,100Audio是典型的C2B模式,一边是来自全球的音乐创作者,比如原创音乐人、音乐外包公司等,另一边是国内外有商业音乐需求的客户,例如广告和游戏。截止到目前,100Audio上在售的原创音乐超过30万首,每月新增作品数量在5000首左右,累计服务客户超过8万家,不乏抖音、华为、TCL、肯德基、网易游戏、新华社等知名企业。

相比于在线音乐平台,100Audio的商业逻辑并不复杂,主要包括两个部分:版权音乐授权和版权音乐监控。

独立创作者或者音乐外包公司,提供音乐版权证书和音乐制作工程,审核通过后就可以在平台上架,有需求的客户可以选择相应的作品购买使用。值得一提的是,100Audio扮演的只是连接者的角色,版权属于创作者,客户购买的也只是音乐的使用权。

相比于直接买断版权的形式,使用权的价格价格门槛更低,同时100Audio会对平台上架的作品进行数字水印处理,有一整套的版权监测、识别和加密系统,以保障创作者的权益。

此类模式的成功并非偶然,原因有三。

一是刚性的客户需求。截止到2018年11月份,100Audio的营收达到2017年总收入的9倍,年授权总数超过7万个。不可否认,垂直音乐电商平台的崛起和音乐正版化的红利不无关系,并成功迎合了客户需求;

二是版权交易电商化。传统的商用音乐授权,需要先到音乐注册权协会申请,如果所需要的作品在音著协查询不到,则需要通过微博、微信等方式直接找到版权所有者,如果涉及到海外版权,流程还要更为复杂。诸如100Audio试听—付费—授权的电商化,无疑打破了版权交易的壁垒;

三是良性的盈利模式。不同于音乐人和唱片公司的“一锤子买卖”,也不同于在线音乐平台按照数量采买的模式,100Audio直接跳过中间层与音乐人签约。左右音乐人收入的核心因素是音乐的销量,而非知名度和宣发上的优势,进而带动音乐行业的市场化。

需要思考的是,诸如100Audio等在垂直领域的尝试,是否有在大众音乐市场复制推广的可能?并不难找到答案,腾讯音乐等在线音乐平台的版权构成可以说是B2B2C模式,唱片公司卖给在线音乐平台,平台再刺激用户付费。只是100Audio巧妙地解决了商用音乐的痛点,大众音乐的C2B先解决两个制约因素:

1、第三方的版权管理和授权组织。

Spotify和Apple Music的商业模式有着特定的环境,不同于国内版权环境的混乱,美国市场已经形成了ASCAP、 BMI,、SESAC和SOUND EXCHANGE四大版权管理和授权组织,其中ASCAP拥有超过60万注册会员,触角遍及电台、电视台、酒吧、俱乐部、饭店、购物中心、演奏厅、航空公司、音乐会等,每年的版权费用高达十亿美金,苹果和Spotify也先后与ASCAP签署了合作协议。

国内市场已经出现了一些信号,在音乐版权战最激烈的时候,网易创始人丁磊曾呼吁行业联手建立一个全国性的音乐大数据平台,推行单曲授权、按下载量计费的模式。尽管丁磊的呼声在网易云音乐和腾讯音乐的版权和解后不了了之,市场上还是出现了各种“独立音乐联合体”、“独立厂牌”,不排除演变成第三方版权管理和授权组织的可能。

颇有诱惑性的一点,当前音乐版权的买单者还集中在在线音乐平台,但ASCAP已经延伸到酒吧、饭店、购物中心等场景,随着国内版权环境的不断优化,音乐版权的盈利场景将逐渐多元化,毕竟100Audio已经印证了企业级市场的前景。

2、除了盈利,还有推广的问题。

互联网的进化已然超出了很多人的认知,原以为在线音乐平台的版权战告一段落,这些平台会逐渐从唱片公司手中夺去宣发权,却未能从根本上改变以唱片公司为主导的中心化操作,至少目前还不是这样。

同样存在改变的信号。在2018年爆红的音乐中,抖音红曲占到了相当高的比重,原本属于在线音乐的话语权无奈假于他人之手。其实也暴露了这样一个事实:在线音乐占领的还只是用户的耳朵,没有从本质上改变听歌工具的属性,抖音等短视频平台在用户互动和流量上的影响力远超前者。

音乐的推广和分发还存在很多的不确定性,特别是在区块链、5G、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应用下,势必会孕育出新的物种。不过对于原创音乐人而言,宣发渠道的多元化终归不是一件坏事。

归根结底,音乐人焦虑的来源是不那么完善的版权环境,导致唱片公司或在线音乐平台近乎是唯一的米饭班主。倘若街头的理发店在播放某首神曲时,就已经有了付费的意识,距离音乐市场的爆发还差一个小火星吗?在线音乐孕育出了一站式音乐娱乐的“中国模式”,但中国的音乐人却需要靠音乐赚钱的能力。

音乐版权的授权机制需要变革,让用户愿意为音乐买单,让企业级客户的版权购买不再那么复杂。或许还需要时间来填平沟壑,还好已经迈出了一小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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